读书翁傅寒烬离开后，餐厅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终于消散。李秀杰像一只受惊后终于得以喘息的小动物，独自在空旷的餐厅里坐了很久，直到确认那个男人短时间内不会返回，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二楼的客房。
这个华丽的牢笼，安静得可怕。她无所适从，只能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茫然地看着窗外。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打破了死寂。是微信视频通话的请求。
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和头像时，李秀杰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江悸然。
她的大学学弟，也是她偷偷喜欢了整整两年，却从未敢说出口的人。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篮球队长，阳光帅气，笑容能融化冰雪，是无数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而她，不过是人群中最普通不起眼的一个，因为同在学生会做事，才侥幸有了他的联系方式，但也仅限于偶尔点赞评论的交集。她从未想过，他会主动给她打视频电话。
慌乱瞬间席卷了她。她下意识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扯了扯身上宽松的衣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抖着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亮起，江悸然那张帅气逼人、充满青春气息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他似乎是在宿舍，背景有点杂乱，但丝毫不影响他的耀眼。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笑容干净又带着一丝腼腆。
“学姐！”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澈又充满活力，与这个冰冷别墅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悸……悸然？”李秀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但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怎么突然打视频来了？有事吗？”
屏幕那头的江悸然摸了摸鼻子，眼神有些闪烁，似乎也有些紧张：“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有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再不说出来，我怕自己会憋死。”
李秀杰的心跳更快了，一种不真实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屏住呼吸，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如同梦幻般的话语。
“秀杰学姐，”江悸然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里的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喜欢你。从大二那次学生会迎新晚会，你忙前忙后、额头冒汗还对着每个人笑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可能你觉得很突然，但我真的注意你很久了。你……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李秀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里那个她曾经朝思暮想的男孩。巨大的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压力过大出现了幻听。
江悸然……在跟她表白？
那个像星星一样闪耀的江悸然，喜欢她这个平凡普通的李秀杰？
如果是几天前，听到这番话，她一定会欣喜若狂，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这曾是她藏在心底最深、最不敢触碰的奢望。
可是现在……
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被冰冷的现实彻底浇灭。她猛地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傅寒烬的妻子。那本红色的结婚证，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她和过去所有的可能之间。
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开，比之前所有的恐惧和委屈加起来还要让她难受。为什么？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在她刚刚把自己卖掉，失去所有资格的时候？
她看着屏幕里江悸然期待又紧张的眼神，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赶紧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
不能答应。她现在已经没有资格接受任何人的喜欢了。那个叫傅寒烬的男人，绝对不会允许他的“所有物”和别人有任何牵扯，那会害了江悸然。
可是……直接拒绝吗？用什么样的理由？告诉他我昨天刚和一个陌生男人结了婚？
巨大的悲哀和无奈几乎将她淹没。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嘴里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说实话，但也不能给他希望。
再抬头时，她努力挤出一个尽量自然的、带着些许惊讶和歉意的笑容：“悸然，你……你别开玩笑了。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
“我不是开玩笑！”江悸然急切地打断她，眼神无比真诚，“秀杰，我是认真的！你很好，真的！你善良、努力、总是为别人着想，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人都要耀眼！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好吗？我们……我们见一面吧，当面说，好不好？”
见面……
这个词，像是一道微光，穿透了李秀杰眼前的浓雾。是啊，她被困在这个牢笼里，快要窒息了。或许……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出去透透气？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小会儿，逃离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去见见那个曾经代表着她所有美好幻想的人……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疯狂地滋长起来。对自由的渴望，对过去平凡生活的怀念，以及对眼前这份突如其来、却注定无望的感情的最后一点点贪恋，压倒了对傅寒烬禁令的恐惧。
就一会儿，只见一面，说清楚，然后就回来。她心里默默地想。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决然，“我们……见一面吧。”
“真的？太好了！”江悸然的声音充满了惊喜，“那……就约在我们学校门口那家你最喜欢的奶茶店？一小时后见？”
“好，一会儿见。”李秀杰点了点头。
挂断视频，李秀杰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但一种久违的、带着罪恶感的活力却悄然注入她冰冷的身体。她快步走到衣柜前，第一次认真地挑选起衣服。她抛弃了那些试图遮掩身材的宽松款式，而是选了一条能较好修饰身形的藕粉色连衣裙——这是衣柜里少数几件她觉得既漂亮又不会过于张扬的衣服。
她仔细地洗了脸，化了个淡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一些。镜子里的女孩，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眼底深处，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期待，有悲伤，有恐惧，也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敢。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和包，轻轻打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
钟叔如同往常一样，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客厅。“太太，您要出门？”他的目光扫过她明显精心打扮过的样子，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审视。
李秀杰的心猛地一紧，强作镇定：“嗯，我……我出去见个朋友，很快回来。”
钟叔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几秒对李秀杰来说如同酷刑。她几乎以为他会拿出傅寒烬的命令来阻拦她。
但最终，钟叔只是微微躬身：“好的，太太。需要为您备车吗？”
“不用了！谢谢钟叔！我……我自己打车就行！”李秀杰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别墅大门。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微风吹拂着脸颊，呼吸到外面自由的空气，她有一种重获新生的错觉。她快步走向小区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母校的地址。
车子驶离那座华丽的牢笼，李秀杰靠在车窗上，心情复杂难言。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冒险，是在挑战傅寒烬的底线。但此刻，对短暂自由和那份虚幻温暖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乘坐的出租车离开后，别墅三楼的书房里，傅寒烬正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他手中的平板屏幕上，正显示着别墅大门口的实时监控画面。画面中，那个穿着藕粉色连衣裙、匆匆离去的身影，格外清晰。
他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只是指尖在平板上轻轻敲击了一下，拨通了林峰的电话。
“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