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俏生生地站在柜台前,小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她身后空无一人,那对寸步不离的武家兄弟竟不知所踪。
“是你!”郭芙也发现了他,柳眉倒竖,几步就冲了过来,“杨小邪!昨晚你跑哪儿去了?我们到处找那妖女的同党,你倒好,自己先溜了!”
“我……我……”杨过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结结巴巴地道,“我看到杀人,太……太可怕了,就……就先跑回来了。我姐姐她一个人在客栈,我不放心……”
他这副怂样,反而让郭芙一肚子火没处发。她重重地“哼”了一声,鄙夷道:“没用的东西!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她转头对跟过来的掌柜一挥手,指着楼上,语气不容置疑:“我那间房旁边的天字号房,也给我退了!”
掌柜的陪着笑脸,为难道:“郭姑娘,那间房是武家两位公子订的……”
“我管他们是谁订的!”郭芙杏眼一瞪,“他们两个废物,连个贼都追不上,还有脸跟我待在一起?里面的东西,全都给我扔出去!本姑娘看着心烦!”
掌柜的吓得一哆嗦,连声称是。
杨过在一旁看得暗暗心惊,这大小姐的脾气,果然是名不虚传。武家那两兄弟,怕是被她迁怒,直接扫地出门了。
处理完武家兄弟,郭芙的目光又落回杨过身上,像女王在审视自己的新仆人。她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
“你,”她用下巴点了点杨过,“别在这儿杵着了。我爹娘总说江湖险恶,让我多历练。那两个废物是指望不上了,本姑娘决定自己干一番大事业!你,杨小邪,就暂时跟着我吧!”
“啊?”杨过一脸错愕,“郭姑娘,这……这不好吧?我还要照顾我姐姐……”
“你姐姐你姐姐,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郭芙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跟着我,办完事就让你回来!就这么定了!你,现在就去,把我房间里的行李都搬下来,跟我走!”
这命令的口吻,根本不给人拒绝的余地。
杨过心中叫苦不迭。他哪是想照顾李莫愁,他是怕跟着这尊大神走了,李莫愁回来找不到自己,直接开启狂暴模式满世界追杀他!
可眼下,他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本。暴露身份?等于找死。强行反抗?揍了小的,等着郭靖黄蓉找上门来吗?
“……是,郭姑娘。”杨过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那您能稍等片刻吗?我……我上去跟我姐姐说一声,她要是一觉醒来看不到我,会……会担心的。”
“快去快回!磨磨蹭蹭的!”郭芙不耐烦地挥挥手,自顾自地找了张桌子坐下,俨然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架势。
杨过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冲上楼。
推开房门,屋里依旧空空如也,只有那张被他藏在枕头下的纸条,静静地躺在那里。
“吾伤已愈二三,先行探查,兼‘借’些银两。汝若归,勿要乱走。”
看着最后那句命令中带着一丝别扭关心的话,杨过苦笑着牵动嘴角。“师父啊师父,你让我别乱走,可你的宝贝徒弟,现在是身不由己啊……”
他走到桌边,看到笔墨纸砚都还摆着。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拿起毛笔,饱蘸浓墨,在李莫愁那张纸条的背面,龙飞凤凤舞地写了起来。字迹虽然歪歪扭扭,但内容却堪称惊天地泣鬼神:
“师父尊鉴:
徒儿归时,未见师父仙踪,万分挂念。然,忽闻惊天密报,郭靖黄蓉之女竟欲探查师父仙踪!
徒儿深知,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为探清虚实,为师父日后复仇大计铺平道路,徒儿不得不以身犯险,伪装身份,伴其左右,甘为鹰犬,刺探敌情!
此去前路未卜,或有性命之忧。然,为师父大业,徒儿万死不辞!粉身碎骨浑不怕,要为师父把路探!
望师父珍重仙体,勿要为徒儿担忧。待徒儿功成归来之日,再与师父把酒言欢!
不肖徒杨过,泣血叩拜。”
写完,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吹了吹墨迹,看着这篇大义凛然、忠心耿耿的“绝笔信”,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下,就算李莫愁回来发现自己不在,看到这封信,火气估计也能消个七七八八。说不定,还会被自己这番“忠勇”给感动得一塌糊涂。
将纸条小心地压在茶杯下,杨过这才换上一副悲壮的表情,下楼“领命”去了。
嘉兴城南,丐帮分舵,人声鼎沸。
杨过扛着两个大大的包袱,跟在郭芙身后,活像个受气的小厮。包袱里装的全是郭芙的各色衣衫裙摆,香气扑鼻,偏偏分量不轻。
郭芙一脚踹开分舵大门,径直走到院中,对着一个正在指挥弟子们练功的、约莫四五十岁的独眼乞丐喝道:“喂!你们这儿谁管事?”
那独眼乞丐是丐帮的七袋弟子,在嘉兴也算一号人物。被人如此无礼地打断,本想发作,但看清来人是郭芙后,那只独眼里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哎哟!是郭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他一个箭步冲上来,点头哈腰,“不知郭姑娘有何吩咐?”
“少废话!”郭芙将手里的打狗棒往地上一顿,学着她娘黄蓉的派头,冷声道,“我爹娘让我出来历练,你们分舵,最近有没有什么‘侠义任务’?”
“侠义任务?”独眼舵主一愣,随即陪笑道,“郭姑娘说笑了,这嘉兴城太平得很,哪有什么需要您亲自出手的大事……”
“没有?”郭芙眼睛一瞪,“那就是你们丐帮无能了?连个为民除害的机会都找不到?信不信我回去告诉我娘,说你们嘉兴分舵的人,整日就知道喝酒晒太阳,玩忽职守!”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独眼舵主吓得冷汗都流出来了。黄蓉如今虽不管帮中事务,但余威犹在,她要是真对自己这分舵有了坏印象,自己这舵主之位怕是坐到头了。
他急得抓耳挠腮,脑中飞速思索。杀人放火的大案,他不敢让这姑奶奶沾手,万一出点事,郭靖能把他的皮给扒了。可鸡毛蒜皮的小事,又怕这位大小姐看不上眼。
忽然,他灵光一闪,一拍大腿道:“有!有!还真有一个!”
他凑到郭芙身边,压低声音道:“城南二十里外的张家庄,最近出了个采花贼。此人身手倒是一般,但轻功不错,专挑年轻女子下手,搞得人心惶惶。我们派了几个弟兄去,都被他溜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适合郭姑娘您练练手,您看如何?”
一个轻功不错的采花贼?
郭芙眼睛一亮。这听起来,既有挑战性,又没什么生命危险,正好用来当自己“独闯江湖”的第一战!
“好!就这个了!”她当即拍板,“把那贼人的资料、出没地点,都给我!”
独眼舵主如蒙大赦,连忙将一份卷宗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郭芙接过卷宗,看也不看就塞进怀里,转身对杨过一扬下巴:“杨小邪,愣着干什么,把我的行礼放这!咱们去除暴安良!”
杨过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是被彻底绑在了郭芙这条船上,成了她“过家家”游戏里的头号龙套。
荒园野径,日暮西沉。
半个时辰后,杨过跟着郭芙来到了卷宗上所说的地点——城南郊外的一处废弃庄园。
这里早已荒无人烟,断壁残垣间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
“哼,一个采花贼,也敢学人装神弄鬼。”郭芙艺高人胆大,拔出腰间软剑,一马当先地走了进去,“杨小邪,你跟紧点,别拖我后腿!”
杨过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眉头却越皱越紧。
自从踏入这片庄园,他的呼吸就不由自主地变得沉重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古怪的味道。
有泥土的腥气,有草木腐烂的酸气,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那是干涸血液的味道。
而且,还有一股更淡,却更让人反胃的,像是肉被煮糊了的焦臭。
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郭姑娘,你先别动。”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怎么了?”郭芙不耐烦地回头。
杨过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不远处一间半塌的柴房。那股怪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对郭芙道:“我感觉不对劲,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不等郭芙反对,他脚下《游丝步》发动,身形化作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飘到了柴房门口。
他没有立刻推门,而是将耳朵贴在腐朽的门板上,凝神倾听。
里面,死一般的寂静。
他缓缓地,用指尖将门推开一道缝隙。
“吱呀——”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后,门内的景象,映入他的眼帘。
柴房的地上,凌乱地扔着几件被撕碎的女子衣物。角落里,一只孤零零的绣花鞋静静地躺着,鞋面上,沾着一片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杨过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视线缓缓移动,落在了柴房中央。
那里,架着一口破铁锅,锅下是早已熄灭的柴火余烬。
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肉骚味,从锅里飘散出来。
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朝锅里看去。
浑浊的、早已冷却的汤水里,赫然浸泡着半截白生生的东西。
那皮肤的质感,那依稀可见的优美曲线,分明是……一条女人的大腿!
一股寒意,从杨过的脚底板,瞬间冲上了天灵盖!
这他妈的哪是什么采花贼!
这分明就是一个吃人的恶魔!
读书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