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入甘棠驿废了好一番唇舌。
他们总算赶在雨落前进了这正厅。
驿卒刘十八十分热心肠地提醒,驿站不干净。
“依你之言,这荒驿只你一人,那确实忙不过来。”微醺醉眼的费鸡师俨然会错了意,还道,“无妨,我等自会清灰扫尘。”
裴安在他耳边轻语了句,又示意费鸡师留意刘十八的神色。
后者立吓得醉意全无!
他久在鬼市中,颇信神鬼之说。
“那我们…”
“此刻外头正大雨滂沱。”裴安一句将其后面的话堵回去。
转而对刘十八道,“吃食饮水无须费心,烦请烧些热水与我等解解乏。”
“无恙又要沐浴?”
苏无名笑问道。
这学生素好干净。
但凡停宿驿馆,条件允许,裴安就会沐浴。
“我日日打熬锤炼,一身臭汗,我怕苏师你们嫌弃我。”裴安笑道。
苏无名等人露出笑意。
裴安又道,“学生妄言,人之躯体最为诚实,你如何对它,它便如何回馈你,我从不亏待自己,也会节制欲望。”
说着,他与苏谦一同烘烤起胡饼。
入夜寒冷,有点热的下肚总舒服些。
“非妄言,微言大义。”苏无名和卢凌风对视了眼,十分满意地颔了颔首。
“此言甚是!我老费也从不亏待自己。”费鸡师附和道。
“鸡师公,你酗酒是放纵自己的欲望。”卢凌风道。
“胡说,我没醉。”
费鸡师答非所问地反驳道。
就这还没醉呢。
众人忍俊不禁。
盏茶过后,众人用了胡饼,也饮足了水。
外头,急雨也停了。
“刘十八,可有上房?”裴安问道。
他年岁最小,加之苏无名有意锻炼他,一路而来,这些世故琐事,大多由他出面。
“上房?”
刘十八疑惑扫视五人。
此前在驿站大门听他们说是南下赴任。
“这位南下南州,赴任司马,乃范阳卢氏,卢凌风,可住上房吧?”
裴安介绍道。
刘十八仔细打量卢凌风。
此人昂首挺背,眉宇英气,一身傲骨。
“南州司马品级不够,不过既是范阳卢氏出身,自是可住左上房。”
刘十八道。
“我等四人,两间厢房即可。”
裴安道。
“右厢房第一间,屋子大,四人住足矣。”
“至于右上房和其他厢房…我此前说了,不干净。”
刘十八这最后三个字,配合他苍白面瘫脸,低沉的语气,着实瘆人。
费鸡师脑子立马清醒了,“一间也可,一间也可。”
裴安却道,“再与我一间,我暂用沐浴,仍在右厢房第一间休息。”
说着,他数出几枚钱。
“你若不怕,自随你。”
刘十八点点头,接过钱,神情一成不变,不似过往驿卒收到小费时的欣喜。
“县尉,我先去收拾收拾。”
苏谦出了正厅。
“上官。”
刘十八看向卢凌风。
“你将左上房收拾妥当,稍候我自去休息。”
卢凌风道。
“是。”
刘十八离开。
“今日又辛苦司马了。”
裴安朝卢凌风行礼道。
卢凌风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驿站院中开阔地。
在卢凌风的指点下,裴安继续练习步槊。
“枪变化尤多,槊也可变化,步槊与枪几乎无异,马槊也有扎、革、拿、挑等技法,但皆不及一招‘刺’实在。”
“刺之要义,无非快、准、狠三字。”
“你善弓射,快、准自无须多言。”
“此前教你马步、站桩,所为乃稳固下盘,往下当再锻炼手掌,锤炼抓力、耐力,苦于没石锁、泥锁等。”
“今日简单,你用我这枪,练一练臂力。”
卢凌风说罢,将接好的长枪交给裴安。
裴安接过枪,轻松抖了个枪花。
掌心轻轻摩挲枪杆,道,“此前便想问,司马这枪杆…”
“与槊一般的制作技艺,积竹木柲,更为坚韧,也更为硬实。”卢凌风回答,又立即道,“闲话少叙,握住枪尾,斜直往上,十个呼吸后,转为平直,再十个呼吸,斜指向地,切记,臂膀、手腕不可弯曲。”
他退于一旁。
裴安遵其所言,开始练习。
【马槊+1】
【马槊+1】
【…】
不过半柱香,玉盘高挂。
苏无名和费鸡师已回厢房。
休息盏茶时间,裴安又练了半柱香。
卢凌风伸手拿住长枪,“好了,今日便练到这儿,你自拿步槊再练一会。”
待裴安松手,他一步跃开,自挥舞演练起来。
裴安擦了擦额头的汗。
才跃上與,听到外头有人说话。
他耳力极好,也只听了些只言片语。
正是这只言片语,他没去车厢顶上的步槊。
而是进入车厢,取了弓和一个箭筒。
不消两个呼吸,‘砰砰’敲门声响起。
刘十八小跑出来开门。
这回,他的‘不干净’警告尚未祭出,只搭了个话,被一名具甲武将一把推开,一群人直冲进来。
裴安手握弓,卢凌风持枪而立,望着这群人。
武将也留意到二人。
无须武将开口,身后兵曹参军立上前,冲卢凌风和裴安喝问道,“你等何人?一身武备,意欲何为?”
卢凌风哼了声,并不搭话。
裴安笑了笑,反问道,“阁下问人之前如何不先通报姓名?”
他话音一落。
四名兵卒包围的马车车厢出现响动。
“大胆!”
那兵曹参军大喝一声。
一名伍长扶刀上前。
只听那兵曹参军振声道,“我家大人为折…”
“扑通!”
他话未说完,身后马车一声巨响。
那武将、兵曹参军和伍长俱回首望去。
四名兵卒也循声看去。
又在下一瞬…
“嗖!”
“嗖!”
“嗖!”
“…”
不知几声。
破空声莫名地令人头皮发麻!
待武将三人收回视线,又发觉视野中多了什么。
紧接着。
“啊!”
“啊!”
“…”
痛苦声连成一片!
武将三人又往回看。
只见四名兵卒俱右臂中箭!
“大,大胆!”
兵曹参军这一声,气势减了九成九。
“贼子大胆!”
与之相比,卢凌风这声更具威慑力。
他飞身上前,一枪点向武将喉咙。
武将侧身闪躲,手摸上腰间佩刀。
“啪!”
还未抽刀,被长枪一下抽在脖颈脸颊!
刹那间,武将只觉头晕目眩,呼吸艰难异常!
“嗖!”
“嗖!”
“嗖!”
“…”
裴安这边攻势一直未停。
那四名兵卒虽闪躲,有的甚至抽出弩箭,只是还未扣下扳机,箭已刺入手臂。
“先将阿姊救出!”
裴安喊道。
打斗声惊动厢房内苏无名三人。
三人急忙出来。
只见卢凌风一枪刺入伍长肩膀,将其挑飞!
继而跃上與,护在裴喜君身前。
“嗖!”
裴安又一箭。
“啊啊!”
兵曹参军捂着腿,倒在地上,哭丧般嚎叫不止。
等武将缓过来,再摸上腰间佩刀。
“动,则死!”
一道冰冷声音在他身前传来。
他挪动视线,这才发觉,一只尖锐箭头距他眼睛不过寸余。
读书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