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沈清辞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反倒更加听话。
然后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连续几天的观察倒是也让她发现许多破绽。
例如黄昏换岗时,守卫最松懈。
每月十五“选马日”,后院精锐尽数调去前院撑场面以及维持秩序,后院只会留下几个看院,此时视觉盲点最多。
而最过于惊喜的是,那天沈清辞被指挥着去挑粪浇菜时,眼角余光猛地瞥见茅坑后方背阴的土墙上,竟然凝结着一片片、一簇簇白色的结晶,在阴暗处闪着微光。
硝石!
她心脏狂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后山乱葬岗上可是有不少愚人金,分开起来平平无奇,可是组合一下……
啧,那可都是些好东西。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底成型。
不如……就让瘦马门感受一下科学的力量?
只不过材料有了,但杂质太多,她也没办法提纯,毕竟一天到晚不是干活就是干活……
有张魁的保护她倒是不用去接客,因为年纪小也暂时卖不出去……可也无法避人耳目去提纯。
“系统,”她在心里试探,“能帮我把这些硝石和硫磺提纯吗?精度越高越好。”
【统没有该功能哦,宿主,你不能直接索要原材料,统只能给你提供方法。】
沈清辞不慌不忙,一边搓洗着沾满污秽的手,一边在脑中回应:“这怎么是索要呢?材料是我自己发现的,也是我千辛万苦捡来的。而且方法我都会,根本不需要你提供。”
“再说了我这可是在为未来的国计民生做前期实验。”
“你想,若是火药配方成熟了,将来开山修路、抵御外敌,能省多少民力、救多少将士?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大事。你现在帮我提纯一下,只是加快实验进程,属于技术支援,完全符合你辅君救国的核心宗旨嘛……”
沈清辞开始最擅长的戴高帽忽悠大法。
忽悠到最后甚至带着点威胁的意味:“要是因为这点技术障碍导致实验失败,我逃不出去,我们的救国大业死在第一步……”
“再说了,别人穿越科举好歹是农户或者是士族,你给我一个贱籍,还是女的,甚至是个瘦马……你什么意思?不想救国就直说,大不了我现在就死给你看啊?”
系统沉默了片刻,数据流剧烈闪烁,最终,电子音带着一丝不情愿的波动响起:【……基于宿主目前所处环境及潜在生存需求,且材料为宿主自行获取……系统可提供一次性高精度提纯辅助。】
一股微不可察的能量流过,她面前出现了几块纯度很高的硝石硫磺。
系统声音冷硬【下不为例。】
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嗯呐呐,下不为例……再给我一根引线。”
系统沉默了,但是面前还是多了根引线。
接下来,就是木炭了……
沈清辞借着烧火烧水的功夫,一点点收集木炭,最后将这些东西全部碾碎、调配、混合好,灌进厨房角落不起眼的陶罐里。
除了炸药,沈清辞还做了第二手准备。
夜深人静,鼾声四起时,她便开始动作。
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偷偷抽几根床铺下面的稻草,慢慢搓着绳索。
掌心磨破了又结痂,一条用稻草混着破布搓成的长绳,也被她死死缠在腰间。
小半个月很快过去,她的计划也逐渐准备完毕。
张魁这步棋,该用上了……
十四日晚,她将张魁拉到暗处,神情肃穆,掏出一个用脏污符纸紧裹着的陶罐递过去。
“大哥,这……?”张魁接过那沉甸甸的陶罐,又看着上面沾血的布条,心里直打鼓。
不会又是什么蛊虫吧?
还是什么巫蛊之术……让人碰了就……
他只觉得欲哭无泪,他是真的很想给这小祖宗放出瘦马门啊。
十五两银子就可以买这小祖宗离开的确值得,可是他一个棍夫,每月月钱就那么多,根本拿不出来啊!
他现在就是后悔,无比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馋呢?
非要插队给这小子开苞?
这下好了,桩没打上,自己半条命还搭上了……
心思百转间,他听到沈清辞幽幽道:“此乃地龙一缕分身。”
沈清辞压低声,目光幽深:“此间怨秽冲天,已惊动地底尊神,故而我引地脉讯息,将地龙的一缕分身封印在这陶罐里!”
张魁一听地龙、封印,腿肚子顿时转筋,手一抖差点没拿住。
沈清辞一把按住他手腕,力道却不容置疑:“明日黄昏,阴气始生,你需将此物点燃后投入西北角那至污至秽的茅坑深处!茅坑秽气能污灵体,地龙受此大辱,必暴怒翻身,清洗罪孽!届时地动山摇,便是天罚!”
张魁脸唰的白了,嘴唇哆嗦:“地……地龙翻身?清洗……这,这……”
“此地造孽深重,合该有此一劫!”沈清辞冷哼,一副高人做派。
“你为执行之人,地龙知是你破印,亦知是你将其投入污秽之源……动作若快,在地龙完全苏醒锁你魂前远离,或可因助其显威而免于迁怒。若是慢了……”
她语焉不详,只留下无尽恐惧。
“这里就是破除封印的阵眼,用明火点燃即可破除封印。”沈清辞指着那引线。
“切记!此物凶险,不要沾染明火,若是地龙提前挣脱封印……你怕是会成为它第一个祭品。”
她一副神棍模样,前有蛊虫恐吓,现在又是神棍之术,这在古代,足以让人吓破胆。
果真,张魁只觉得手上陶罐烫手无比,仿佛已听到地底怒吼,吓得扑通跪下:“大哥放心!小的照办!点着就跑,绝不敢回头!”
“记住,此乃天罚,非人力可为。做完便忘,泄则天谴。”沈清辞摇头晃脑地做了最后叮嘱,端的一副神秘高人模样。
十五日黄昏,天色晦暗。
前院丝竹隐约,后院则一片死寂。
沈清辞潜至东北角老槐树下,怀揣几个自制的震天雷。
那是她用剩余的火药引线,用竹筒做的小型炸弹。
此刻她心跳如擂鼓,耳听八方。
突然!
轰隆——!!!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自西北角炸开,地皮微颤!
紧接着不是火光,而是冲天而起的污秽黄烟,砖石碎裂声比寻常爆炸骇人数倍!
粪坑里沼气的浓度本就惊人,此刻一个震天雷下去,相当于直接引爆这个旱厕。
威力之大,可谓几乎让半个瘦马门的院子都能屎到临头。
一瞬间,骚乱四起!
“我的娘诶!地龙!是地龙翻身了!”
“茅坑炸了!地龙老爷发怒了!”
“快跑啊啊啊呕!呕——”
“呕——呕——”
……
恐慌如瘟疫蔓延,瞬间冲垮理智,留守在后院的几个棍夫都懵了,左顾右盼不知道怎么办。
就在这时……
沈清辞毫不犹豫,火折子一闪,点燃引线,将一个震天雷奋力掷向干柴堆……
另一个则甩手扔向厨房……
嘭!嘭!
两声炸响,柴堆火起,厨房冒烟。
“还有天火!多处走水啦!”
瘦马门混乱登时鼎沸,那些迷茫的棍夫顿时往井边聚集而去……
趁此良机,沈清辞如灵猿攀树,不顾树皮刮破皮肉,迅捷无比。
腰间草绳解下,一端死死系于粗枝,另一端抡圆抛向墙头。
木钩卡实,她抓住绳索,纵身滑下,落地翻滚。
然后点燃草绳,毫不停留,小小的身影很快没入林中。
身后瘦马门火光冲天,哭喊咒骂声交织,王婆子尖利的嗓音依稀可辨,却已远隔天涯。
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自由的气息混杂着硝烟和市井味。
沈清辞靠树急喘,身体虚脱感传遍全身,她嘴角却勾起一抹松快的笑意。
终于逃出来了……
读书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