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椿初始》第3章 宴请黎平
由于眼前垂落轻纱一面,视线不清,以是应晚宜目及万物俱是渺若烟云,云遮雾罩。她虽认出了人,但身前少年郎的容颜样貌却一概看不清。
“多谢适才姑娘搭救。”少年郎微微倾首示以礼,“作为回礼,不知能否邀请姑娘共同听戏。”
话里话外均在应晚宜意料之外,略一定神,遂说道:“我也不是个客气的,公子既然如此说,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话罢报回一礼。
闻言少年郎露出笑意,持臂一扬便有阁内小厮踱步上前,躬身施礼道:“小的明白,早给留好了雅间。”他侧身手引,“请二位跟小的走。”须臾便一齐拾路进了雅间。
雅间内的陈设极其简易,只一张案几与两只蒲团设在中央。窗纱外明灿热烈的阳光倾洒在放置窗边花几的一盆花束之上,一眼满是艳色耀目,熠熠生辉。
锣声响,戏腔起。曲曲戏调凄美而幽怨,委婉又动听。此间雅间地势最好,正对戏台中央。因此不论是戏中演绎甚情亦或戏曲句句唱调,皆能清楚明了。
看戏喝茶时头戴轻纱斗笠诸多不便,以是应晚宜一坐案前便将其摘了。除去面前轻纱,双眸景物皆是炳如观火,乃至对案少年郎不俗面貌亦是清楚地入了她清澈湛蓝的一对眸子当中。少年郎面容之丰神朗朗,姿态之悠悠闲雅,处处落眸尽是其人郎艳独绝。
案几左右均坐一人,小厮膝福案边执壶斟茶,指落盏壁先后为其奉茶。事毕他徐徐直膝伫立,哈身说:“请二位慢用。”再退出雅室,片刻不留。
“云雾茶,尝尝合不合口。”少年郎话落自先品茗一口。
闻言应晚宜颔首执盏轻晃醒茶,盏中氲氤似烟如雾萦回环绕,茶香袭人肺腑。她品一口,便有细细滚香沁入心脾。
“合口,是好茶。”应晚宜撂盏落案,徐徐展颜。
“那就好。”少年缓缓执盏再品一味。
“幸逢公子同行,否则这等好茶好戏着实是与我不相干了。”应晚宜妩然一笑,眸落盏茶须臾。
“此前姑娘也帮我一次不是,一来二去算是扯平了。”少年郎嘴角微勾,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姑娘既如此说,难道今日是你首次来畅音阁?”
应晚宜轻声道:“可说不是。”
此后二人坐案全神看戏,除闲情雅致时偶尔清谈几句,品茗几盏便再无交集。
徒地门面咚响两声,一人推门而入雅间内。
她闻声侧目看去,见其人体态匀称,神清气爽,虽算不得身板健硕,却能一眼识得身为习武之人。
“主子,现下该走了。”他伫立拱手道。
“知道了。”少年郎依言起身,“我还有事在身,不便再多留了。”他低眸看着应晚宜说道。
“嗯,公子好走。”应晚宜徐徐起身,颔首示礼。
见状少年郎也倾首回礼,随即薄唇轻言道:“告辞。”话落脚下生烟,拂袖而去。
少年郎走后,几曲戏毕便已至酉时五刻,应晚宜心知天色不早,方起身抚了抚衣裳打算回府。哪知机不逢时,她刚至门前便见了斜风细雨,轰隆一片。
适才身在阁内耳畔俱是曲声戏腔,丝毫不闻阁外之事,现今她欲回府却已是寸步难行了。
应晚宜立于檐下愁眉不展,心中正计较不知如何回府才好,徒地在细雨中一声娇喊夹卷着和风一齐入了耳畔,“小姐。”
她闻声望去,只见伞下一袭青衣素素奔走而来,再定睛一看,驰足奔来的竟是尤锦。
“小姐!”尤锦大步流星,再喊一声。
见状应晚宜眼中隐有不可置信之色,“尤锦?”随即,她笑容可掬道:“你怎来了。”话落须臾,尤锦已至檐下。
尤锦除去奔来之时踏过几片水洼溅湿了裙摆,便再无衣浸湿了。她收了伞面撂在一边,将随身携的披风给应晚宜徐徐披上,一面叹声道:“取个新书的功夫罢了,回来便不得见小姐了。”
斜雨中卷着风,应晚宜面前轻纱早被吹成两瓣,她索性抬手彻底捋开面纱拨在两侧,徐徐道:“所以你便找来这了?”
“对啊。”尤锦道。
“我来畅音阁一事倒不记得曾与你说过。”应晚宜稍一回想道。
“听过小姐念叨过几句想听戏曲罢,若是听戏左右也不过此处了。”尤锦双眉一扬略显得意。
话落只听一声吁下,一辆马车缓缓止步在前。而坐在轿头,身着蓑衣手扬缰绳之人是正棱染了。
见状尤锦立刻又道:“小姐,我们快上马轿罢,眼看雨势见大了。”她一面说着一面拾起油伞撑开伞面,移至应晚宜头顶之上。
雨势一大难免会起风,应晚宜身子左右不禁风雨近身,若是一遭便少不了大病一场。遂二人半分不做逗留,上轿策马一气呵成。
入轿不过转眼,天地间便已形成覆雨之势。登时哗哗如柱,风声鹤唳。
回府后应晚宜先是回房换了衣裳,再执了一盘点心佯装一派看望的模样直奔了应莫黎的书房去,可她推门进去却是除了打扫丫鬟便再没了半个人影。
丫鬟见了她来,忙着一福,低声道:“小姐。”
应晚宜举目四望须臾,方才轻声问道:“王爷可去哪了。”
丫鬟垂首道:“回小姐,王爷早在两个时辰前便进宫去了。”
闻言应晚宜心头一松,颔首抬手一挥,丫鬟便依其意退出了书房。
她放下点心拾步在书房逛了一圈,自说自道:“书墨香气。”
见雨势还大,应晚宜便不愿冒雨而行。她在书架上随意携了本书,再卧于一侧躺椅上打发时间。伴雨鸣,闻书香,逐渐她起了乏意,愈发觉得眼皮千斤重。此后不出片刻,便阖眼寐了。
良久天色大黑,“此事落在肩上就必要全力以赴,若是你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可要仔细你的脑袋了。还有事情进展也要禀报本王,脑子要灵活需懂得变通。”被训斥的付辞垂首听着还不忘推开书房的门。
应莫黎进门后本想再啰嗦两句,一眼见了应晚宜卧在躺椅上酣睡,足下倏然顿住,一动不敢动弹。
“是王爷,在下定……”
“嘘!”应莫黎食指竖在唇前,侧身瞪着付辞睁圆了眼。
见状付辞立刻止了嘴,目光顺着应莫黎的视线望去,顿时了然其意,方才同应莫黎那般止步原地,愣是一步也没敢再迈。
应莫黎压低嗓子轻声吩咐付辞出去,随后找了张薄衾盖在应晚宜身上,他自己则拣了只蜡烛点上,再持着烛光坐于书案前处理公务。
时过半响,轰隆一声乍起,应晚宜伴着巨响徒地一激灵睁眼醒了。她原本睡得很沉,若不是雷响只怕是会睡至次日才肯作罢。
“阿哥你回来了。”应晚宜半眯着眼支起头。她此刻睡眼惺忪的神色状如幼学稚女,话语间还略带些许稚气与娇意。
“阿妉你醒了。”应莫黎轻声道:“饿了吗?适才已吩咐厨房备了吃食,估摸着时辰是能吃上了。”他正处理好手中事情,便起身拾步去了应晚宜身侧,见她一副木讷神状不禁嘴角涌上一丝笑意。
“好啊,确实是饿了方才醒的。”应晚宜眼神呆滞,随意张口回应。
见状应莫黎的笑意愈甚,越发觉着这丫头睡得迷糊了,便无奈地拉她出了书房,一径去了膳厅。
次日大早应莫黎便进了宫去,应莫黎备受承吾帝看重,因此给予了许多职权,但正因如此,他日日夜夜才有忙不完的政务,几乎只在夜里睡觉时才落得府。
“偌大的黎平王府日日夜夜都安静的很。”应晚宜手捧一碗鱼食,指尖拣了几粒缓缓投入池里,“还是你们得趣不是。”她看着池中鱼涌入吃食趣景,方才起了几分精神。
“小姐。”尤锦端着汤碗踱步过来。
到了应晚宜跟前,尤锦再道:“您昨日受了雨,快把药喝了,免得病了。”话间话落俱是直勾勾地看着应晚宜一眼不眨。
应晚宜甚是头也没抬,始终专心致志喂着鱼食,一面随口道:“放那先晾凉,太烫。”
她本是想找个理由推脱,何奈话落举目看去尤锦时竟被她眼中期待之势猛击,登时推脱的念头被劝退了大半。作罢,应晚宜将鱼食递给旁边的丫鬟,不情不愿地接过尤锦递近的药碗。
她刚准备蒙头喝下时又有个丫鬟跑来后院,扬声大喊道:“小姐小姐!”话下频频喘息。
闻言应晚宜手执药碗绕到凉亭石桌前坐下,淡淡道:“怎了。”她顺势将药碗放置桌面,徐徐侧眸凝视丫鬟。
丫鬟匆匆一福道:“杨丞府派人传话,此刻正在府外呢。”
应晚宜重新拾起药碗,蓄气吹了吹,漠然道:“找王爷去,怎的来找我。”她碰上杨丞府的事躲还来不及,竟还找她。
丫鬟皱眉道:“回小姐,王爷大早便出门了,不在府内。”
“那便等王爷回府再禀,将人打发了就是,没见小姐正服药吗。”尤锦忍不住插话。她语气急躁,怏怏不悦。
丫鬟着急地道:“是,婢子也是这么想的,先打发了去。可那人好歹不吃偏说事情要紧,要立刻回复,不若便赖在府外不走。”她目视尤锦回话,话罢再转眼看向应晚宜,神色极其慌张又十分委屈。
应晚宜撂下药碗,提指抵在眉间,思索片刻方缓缓开口道:“回什么话。”
丫鬟道:“回小姐,来人说五月廿三是杨丞府大少爷生辰,同日设宴,此来特邀王爷赴宴。”
黎平王府与杨丞府多年势如水火,如今竟命人上门交涉赴宴一事,实在荒谬。
应晚宜并未急着答话,而是携了碗将其中药液尽数喝下,再挑了一块方糖含在嘴里。须臾方道:“尤锦,你跟她打发了去罢。只说王爷不在且先回去,待王爷回府自会有他的打算。”
依言尤锦施礼道:“是。”话毕携了丫鬟走了。
刚至门前便闻杨府遣来的人在府前大呼小叫,肆意渲染。领头的是位阿麽,其年岁大约三十五往上。她伫立黎平王府前,单手叉腰,好一派嚣张神气。
阿嬷扬声大道:“这黎平王府倒是个管事的都没有,派人问个话半天不见人影,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说的是了。不过话说杨丞府也忒没诚意了,竟派了你这样没教养的阿嬷来黎平王府交涉,正是失杨丞府的脸面呢。”尤锦眼角斜斜一飞,微显愤色,“现下王爷不在府内,我等府内婢子也实在不敢私自决策去与否,还是待王爷回来再做决断罢。”
“一时还是得如实告知阿嬷,我们王爷眼里向来不容得沙子,你若仍是这般在府前闹腾,待王爷回府你决计是讨不到好的。”尤锦话毕还佯装叹息一声。
一席话落阿嬷显然被唬了,她方才老实行礼,讨笑道:“是了是了,都是替府上办差事罢了,左右该和气些才是。既听姑娘这样说,也便放心了。”她话下她一福,“此事多请姑娘上心,老奴先告辞了。”
读书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