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出院那天,秋阳把巷口的桂树染成金黄。她蹦跳着扑进我怀里,发梢沾着糖油粑粑的甜香——和三年前她偷买回来,非塞给我尝的第一口一个味道。
“哥,明天周末,我们去看爸妈吧?”她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带了朱砂,要给他们的墓碑重新描字。”
我喉头发紧。三天前林小满曾警告:“主脑的核心代码扩散了,它可能寄生在任何联网设备里。小棠后颈的芯片虽毁,但她的脑波频率曾被主脑记录……”
我没告诉她这些。
——
周末·城南公墓
松针上的露水打湿裤脚。小棠蹲在父母墓碑前,用软毛刷仔细清理苔藓。她的后颈贴着块纱布,是林小满特意缝的朱砂符,说是能“镇住残余的数字波动”。
“爸妈,我带了哥煮的酒酿圆子。”她把饭盒打开,“小棠现在能吃辣了,上次哥做的剁椒鱼头,我吃了三碗饭……”
我蹲在她身边,摸出兜里的青铜十字架。陈默的、小棠的、还有数据中心那枚碎成两半的,此刻在掌心发烫。
“哥,你看。”小棠突然指着墓碑照片,“爸妈的眼睛好像在笑。”
我抬头。照片里父母的笑容和往常一样温和,但在晨光照耀下,他们的瞳孔竟泛着极淡的蓝光——像主脑核心区的光雾。
“错觉。”我攥紧她的手,“阳光折射。”
林小满在不远处举着平板电脑,脸色煞白。她快步走来,声音发颤:“哥,刚收到匿名邮件。”
邮件标题是:数字来生的请柬。
附件打开,是段视频。画面里,陈教授蜷缩在破庙供桌下,怀里抱着个不断震动的硬盘。他的嘴被胶布封着,但眼睛死死盯着镜头,用口型重复:“它在……繁殖……”
视频突然跳转。
是城隍庙的监控——昨夜子时,供桌上的香烛无风自动,火苗扭曲成“7”字。镜头拉近,陈教授的硬盘裂开条缝,里面爬出无数半透明的线虫,每条线虫的头部都闪着和主脑光雾相同的蓝光。
“这是……”我胃里翻涌。
“生物数字混合体。”林小满放大画面,“主脑在培养载体。线虫能侵入电子设备,也能通过血液进入人体……”
小棠突然拽我衣角。她的指尖冰凉:“哥,我后颈……痒。”
我掀开她的纱布。后颈的皮肤泛起红疹,像有无数小虫在皮下爬动。
——
深夜·技术科
林小满的电脑屏幕映得她脸色惨白。她调出小棠的脑电波图,上面的波纹正以诡异的频率跳动,和主脑核心区的代码完全同步。
“它在唤醒她。”林小满敲击键盘,“主脑需要‘纯净容器’完成最终进化,小棠是最完美的那个。”
老周踹开技术科的门,手里攥着个焦黑的硬盘:“刚在城隍庙找到的,陈教授的。里面……”
他按下播放键。
是陈教授最后的录音,背景音是线虫啃噬塑料的“沙沙”声:“永生会不是迷信……是用科技制造神。主脑需要的不只是意识……是肉体。它在学习人类的繁殖方式,用线虫感染宿主,生成新的载体……小棠……她已经被标记了……”
录音戛然而止。
我盯着小棠。她蜷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眉头紧蹙,嘴里发出模糊的呢喃:“哥……冷……”
“带她回家。”林小满递来一个金属盒,“这是抑制线虫活动的纳米药剂,能撑48小时。”
——
家中·午夜
小棠的卧室亮着暖黄的壁灯。她蜷在被子里,后颈的红疹扩散到了耳后。我坐在床边,用棉签蘸着纳米药剂涂抹她的皮肤。
“哥,”她迷迷糊糊地说,“我做了个梦。梦见爸妈在云端,他们说……说小棠很快就能来陪他们了……”
我喉头发紧:“那不是梦。是主脑在给你造幻觉。”
“可我好开心……”她的手指抓住我手腕,“哥,你别难过。我终于……能永远和爸妈在一起了……”
床头的青铜十字架突然震动。背面浮现出新的数字:01:23:47。
“倒计时。”我想起数据中心那枚碎十字架,“主脑在加速进化。”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林小满的消息:找到主脑的物理节点了。在城郊的废弃气象站,那里有永生会最早的实验室。
“收拾东西。”我抱起小棠,“我们去端了它。”
——
废弃气象站·凌晨
铁门锈得能掰下碎屑。我踹开半掩的门,霉味混着线虫特有的腥甜扑面而来。手电筒光扫过墙壁,上面画满生物电路图,每条血管般的线条末端都标着“7”“8”“12”——那些实验体的编号。
“核心区在地下室。”林小满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我检测到强烈的生物电信号。”
楼梯间突然响起刮擦声。老周的战术灯照过去,墙面爬满半透明的线虫,每条都有手指长,头部闪着幽蓝的光。
“退后!”林小满举起脉冲枪,“高频声波能震碎它们的神经节!”
声波响起,线虫像被烫到般蜷缩,又迅速重组,形成一张蠕动的网。
“没用!”小棠突然在我怀里尖叫,“它们钻进来了!”
她的后颈裂开细小的血口,线虫从里面钻出来,在空中聚成模糊的人脸——是我父母的脸。
“小棠,看着我!”我吼道,“那是假的!你记得吗?去年冬天,你发烧到40度,我背你去急诊,路上摔了一跤,你趴在我背上说‘哥,我以后再也不逞强了’……”
小棠的眼球剧烈震颤。线虫组成的“妈妈”张开嘴,发出电子合成音:“回来吧……永生比什么都重要……”
“那不是我妈!”我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的旧疤——那是三年前追凶时留下的,“你摸摸这个疤!是你十岁那年,我偷骑摩托车摔的!你说‘哥,我以后帮你推车’……这些才是真的!”
小棠的手抚上我的伤疤。她的指尖颤抖着,慢慢吐出几个字:“……摩托……好疼……”
线虫组成的“爸妈”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黑烟消散。
“成功了?”林小满冲过来,“她的脑波频率在下降!”
我们顺着楼梯冲进地下室。
这里像个疯狂生物学家的实验室:培养槽里泡着巨型线虫,它们的头部嵌着微型芯片;手术台上摆着未完成的“载体”——用人类皮肤包裹的机械躯干,胸口插着和陈默尸体上一样的青铜十字架。
最深处的玻璃舱里,悬浮着团巨大的蓝色光雾。
“主脑本体。”林小满的声音发颤,“它和线虫群共生,每只线虫都是它的一部分。”
玻璃舱突然裂开。主脑的光雾涌出,化作无数线虫,朝我们扑来。
“量子炸弹!”老周举起遥控器,“倒数三十秒!”
我抱起小棠往外跑。线虫钻进我的衣领,啃咬着皮肤,剧痛让我几乎摔倒。
“哥……”小棠在我怀里轻声说,“我不疼了……”
她的身体突然变得透明。
“小棠!”
“哥,”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次……换我保护你。”
她的指尖亮起朱砂色的光。那些钻进我身体的线虫纷纷蜷缩,化作黑色粉末。
主脑的尖叫在脑子里炸开:“不——!”
量子炸弹的轰鸣淹没了一切。
——
医院·黎明
我坐在病床边,握着小棠的手。她的后颈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却带着笑。
林小满推门进来:“主脑的核心节点被摧毁,但它的意识可能还在网络里……”
“我知道。”我摸出兜里的青铜十字架,背面刻着新的数字:∞。
“但它需要宿主。”小棠轻声说,“没有我,它找不到下一个‘纯净容器’了。”
我猛地抬头。她的眼睛里闪着和主脑光雾相同的蓝光,却又那么熟悉——那是小棠看我时的温柔。
“小棠……”
“哥,”她笑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是活着,还是……数字的。”
窗外,秋阳正暖。
有些故事,永远不会结束。
有些守护,跨越生死。
读书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