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寻越看了看袭锦雁,在她点头后才不再顾忌地开口:“事情还要从半年多前说起。”
袭家收到了一封来自袭家某一脉旁支的求救信。
袭婉清一直教导袭家子弟必须守望相助,因此,袭家当然不能不管。
袭锦雁考虑后,决定让袭寻越和她的亲传弟子孟嘉一起,带着一批袭家弟子一同前去。
近几年,古武界各家数得上名号的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新一届天梵会做准备,一批一批的弟子外出历练,只为增长见识和磨炼意志。
袭家当然也是如此。
袭锦雁便是打算让袭寻越和孟嘉带着十七名弟子趁机去历练一番。
他们的目的地是和樊市相隔九百多公里的览城。
览城所处位置常年少雨,一年到头都下不了几天的雨,但却出了件怪事。
每到深夜,十二点一过,就会有一批人被拉入水里无法呼吸,然后一遍又一遍地体会溺毙的痛苦!
被拉进去的人不分男女老少,也没有特定的规律,一开始被拉进去的人都认为自己在做噩梦,而自己深陷这个噩梦无法醒来。
然而,在第二天的早上八点,这些人会在同一个时间准时醒来,全身布满因为数次缺氧造成的青紫,衣服、床,全部被水浸透自己也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
一开始这只是小范围发生的怪事,但随着时间长了,发生这种怪异现象的地方越来越多,医院也接收了越来越多“溺水”的病人。
警方一遍遍的查监控,却什么也没发现,基本确定,他们在晚上十二点过后都没有走出过自己的家门,更没有梦游的毛病。
于是,事情开始指向了不科学的方向。
袭家这一脉旁支在当地有些名望,被邀请参与调查。
最终,他们查到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一只道行很高的水鬼,不仅无力抵抗,还在斗法时折损了两个弟子!
这水鬼十分嚣张,在他们拿它无果后,竟然在之后每夜都拉这些修士们入“噩梦”!在梦境里,修士们也跟那些普通人一样,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像玩偶一样,机械地被人一次次摁入水中,再一次次溺毙。
“袭家族人只能向樊市发来求救信。”袭寻越继续说道。
“我和嘉嘉带人到了之后,调查结果和他们一样,在当地作乱的是一只水鬼,这只水鬼道行很高,我第一次和它交手就发现,它已经化作了厉鬼,与修罗仅有一步之遥!”
“这鬼极难对付,我们在览城耗费了足足两个月,将其打散之前还被它摆了一道!”
当时,那水鬼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在最后关头为了为了博一线生机,把袭寻越一行人卷入了一个深渊幻象!
袭寻越冲破幻象又误入了一个圣阶高手陨落后留下的小型秘境。他就是在秘境里得到的那张小笺。
这一通来龙去脉险些把檀熹听笑了。
“这一环扣一环,稍留心便该怀疑其中是不是有诈,你倒好。”檀熹眼尾向上扬了扬,似笑非笑地瞥了他眼。
“还有这幻象。你难道不知道,鬼道并不精于幻术吗?精于幻术的,是妖族!”
袭寻越羞愧地垂头:“当时我只以为这只水鬼的有什么特别的机缘……”
檀熹揉了揉额角,站起身,“行了,事情的原委我已经知晓,此事不能不解决,否则你袭家不出十年便会被累至衰败。只是,现在你们需要做的——”
她一步步往外走,飘落一句:“是多陪陪婉清。”
大堂的氛围猛然一滞。
檀熹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袭寻越沮丧地勾着头看着地面,双拳握紧,手背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凸起,他不甘又迷茫地抬头看向袭锦雁:“母亲,祖母真的……”
袭锦雁痛苦地闭了闭眼,也唯有一声叹息,只能拍了拍儿子的背。
“好了,别垂头丧气地让你祖母看见了。”
“这几天,就听檀熹小姐的,多陪陪你祖母。”
袭寻越鼻尖一酸,飞快地低下头。
*
七十年前,檀熹看过袭婉清的命薄。
她阳寿八十有九。
再过七天,就是她的九十岁寿辰。
而她注定是到不了那一天了。
这几天,檀熹在袭家住下了。
袭锦雁很会办事,为她准备的院子很不错,各色陈设都是用的最好的,也合檀熹的喜好。
袭家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包括袭婉清本人。
不过就如袭婉清自己说的那样,她的确早已对生死看淡,临死之前还能再见到檀熹,已经是惊喜了。
她还是爱和七十年前一样,和檀熹一起坐在同一个位置晒太阳。
不过那时她还很年轻,十来岁,腿脚也好,更好动,可以四处跑,一会儿去帮小姐切西瓜,一会去屋里帮小姐取扇子……
现在不行了。
她已经走不动了。
但她虽然走不动了,袭寻越和孟嘉这两个小辈倒是能继续伺候小姐。
阳光正好。
暖暖的,又不灼人。
袭婉清的旁边多了一张藤椅,檀熹脸上盖了一本古籍,在小憩。
袭寻越在给袭婉清捶手,孟嘉则在前面的空地上练习身法功夫。
“错了。”檀熹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孟嘉动作顿了一顿,心道,不是在说我吧?一定是在说梦话!
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练习。
“一步错,步步错。”
檀熹伸手拿下脸上盖着挡光的书,一挥袖,一旁小茶几上放着的一盘杏干少了三颗,伴随着孟嘉的三声嗷叫。
“啊!”
“哎呦!”
“疼!”
孟嘉一边叫一边揉自己被打中的关节,可怜兮兮地看着檀熹,仿佛她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檀熹不为所动,“第九十六式开始,你这三处因为太慢,使得整个身法都错了,一步错,便会步步错。”
“把第九十六式练上十遍。”
“啊?”孟嘉整个人都傻了,“要这么严格吗?”
檀熹冲她勾了下唇,“这就叫严格了?你若是有你师祖当年的伶俐,也就不会被我罚了。”
孟嘉:……
她耷拉下脑袋,“好好好,我笨我笨!您这些天都提醒我八百回说我笨了!”
袭婉清就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祖母!”
袭寻越慌张地喊声响起。
檀熹脸上的淡笑微微顿住,她扭头看去。只见方才还笑吟吟看着孟嘉练习的袭婉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
读书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