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真的到了这天,又是另一回事。
檀熹站在一旁,看着袭寻越和孟嘉伏在袭婉清身上痛哭。
得知消息的袭锦雁姗姗来迟,在距离袭婉清还有五步远的位置停住,泪光闪烁,扑通一声跪下,无力地呼喊了一句:“母亲……”
与此同时,袭家老祖宗在九十岁寿辰前夕去了的消息,以最快地速度传遍古武界,各地新闻也开始报道一道传奇酒店大亨死亡的新闻。
当天下午,袭家老宅刚挂起白幡,古武界各家有头有脸的人都相继到了。
袭家所有人都换上了丧服,披麻戴孝,袭锦雁和袭寻越心中再悲痛也必须出来好好招待客人。
这种情况下,穿着身竹青色、绣着蝶与花的立领缎面旗袍,平静地立在灵堂一角,无悲无喜地望着袭夫人棺椁的年轻女人,即使站在角落里,也不得不让人注意到。
“这是谁?怎么没见过啊?什么来历?”
“怎么打扮成这样啊?这是袭夫人的灵堂,也太不尊重逝者了。”
“天哪这是谁家带来的小辈吗?怎么还跑到袭夫人的灵堂来现眼了?”
……
不少人对着角落里的檀熹指指点点。
檀熹也不在意。
袭锦雁发现后把儿子叫来耳语了几句,没一会,袭寻越就当着所有人若有似无的注视下走向了檀熹。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是袭家要准备赶人的时候,只见袭家少主竟然对着那个年轻女人弯了弯腰行礼???
什么操作?
袭寻越虽然一直打起精神在招待来上香的故交们,但很明显看得出来神色萎靡,眼里还有红血色。
袭寻越是来请檀熹去休息的。
“檀熹小姐,您在这站了很久了,回去休息会儿吧,今晚我和母亲会在这里守灵。”他抿了抿唇,十分伤感,“祖母也一定不希望您伤神。”
檀熹看了他一眼,“我并未伤神。”不等袭寻越反应,她又缓缓说:“我在等。”
袭寻越有些疑惑,“等?等什么?”
檀熹说:“我说过,会送她一程。我言出必行。”
袭寻越愣了愣。
他之前以为檀熹说的送祖母一程就是在祖母最后的日子多陪陪她。
袭寻越想到了什么,眸光颤了颤,“小姐说的送祖母一程是……”
檀熹望着棺椁,“还有一刻钟。”
袭寻越握紧拳头,他不确定檀熹说的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但他不再说话,而是站在檀熹身边,跟她一起等。
一刻钟后,他注意到,檀熹的神色有细微的怔松。
袭寻越忍不住开口:“小姐!”
檀熹看了眼某个方向,随后摇了摇头,“罢了。”
“跟我来。”
袭寻越心中涌上激动,亦步亦趋地跟着檀熹的脚步。
等避开了人群,檀熹才轻轻挥了一下手。
袭寻越只觉眼前有一瞬间的朦胧,让他忍不住不适应地闭上了一会,再睁开——
他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阴体。
那是他的祖母,却又不是他记忆里的祖母。
那是十九岁模样的袭婉清。
袭寻越只在零星几张老旧的照片里见过祖母年轻时的模样,虽然有些模糊了,但也并不妨碍他一眼就认出来眼前的少女就是自己祖母!
“祖母!”他喃喃。
檀熹道,“她刚脱离身体,没有自己的意识,也听不见你说话。”
“那——”
檀熹抬起右手,看似随意地捏了一个决扔到了袭婉清身上。
又过了片刻,袭婉清浑浊的双目渐渐恢复清明。
她看到了袭寻越,“小越?”
紧接着,又扭头看向檀熹,那张明媚的,属于十九岁袭婉清的脸,露出了一抹笑容。
“小姐。”她打量了檀熹十几秒,嘴角的弧度愈发变大,眉眼弯弯地笑:“小姐,你穿这身旗袍果真好看!”
檀熹看着她,也露出一丝笑容,“你做旗袍的手艺也没有退步。”
这身旗袍,是当年檀熹离开后,袭婉清按她的尺码和喜好做的。
做好后被保存得很好。
袭婉清说,“我做的时候就在想,小姐穿上这一身衣裳时的模样。”
她说完,眉眼又敛了敛,有些惆怅,“小姐,这次过后,我们就真的没有机会再见了吧?”
檀熹只说了一句,“属于袭婉清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袭婉清笑了笑,然后点头,神情有些感怀,“嗯,婉清知道了。”
檀熹留了十分钟给袭寻越。
这小子,跪着哭了五分钟。
檀熹摇摇头,走远了一点,也没听他们祖孙二人最后说了什么。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袭婉清走了过来,笑着对檀熹说道,“小姐,我们走吧。”
檀熹瞧了一眼不远处红着眼眶看着她们的袭寻越,然后点头。
“好。”
*
地府。
十殿阎罗各司其职,忙得脚不沾地,忽听不知道哪来的小鬼的疾呼:
“檀熹大人回来了!”
“檀熹大人回来了!”
……
什、什么?
怎么这个时间就回来了?
没一会,又传来:
“檀熹大人带了一只即将轮回的小鬼去功德池了!”
掌管功德池的平等王顿觉大难临头,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没办法只能屁颠屁颠赶去功德池,看看这祖宗想干什么?
其他九王则松了一口气,好,逃过一劫!
这祖宗入人间时那火气都要把地府炸了!谁敢去触她霉头?
平等王先一步到了功德池。
在功德池前,远远可见忘川河中一舟小筏飘然而来。
穿着竹青色旗袍的女人手里握着一把油纸伞,将身侧那生魂气息还没散尽的小鬼一同罩在伞下。
“这个小鬼身上的功德倒是厚重!”平等王自言自语,“只是……怎么这功德之下还藏着一丝恶果?这可是会影响转生盘评判生前功过的。”
“这祖宗难不成是因为这件事来的?”
平等王刚猜测完,小筏已经靠岸。
他连忙上前去,恭恭敬敬一拜:“檀熹大人!不知大人提前返回地府,是有何要事吗?”
檀熹看了他眼,“别装,你掌管功德池,应该看得出来她身上的蹊跷。”
读书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