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的家,在家属院的最里头,是一栋独立的红砖小二层。
这是团级干部才有的待遇,整个军区大院,也就这么独一份。
然而,当夏兰兰抱着已经活蹦乱跳的石头,跟着秦烈推开那扇木门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说是家,其实更像个仓库。
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件最基本的家具——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掉漆的木头柜子——之外,再无他物。
地上,桌上,都积着一层薄薄的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久不住人的霉味。窗户上糊的报纸已经泛黄,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整个屋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烟火气,冷清得像个冰窖。
“爸爸,我们以后就住这里吗?”石头仰着小脸,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环境,奶声奶气地问。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在夏兰兰的刻意引导下,小家伙已经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
一声“爸爸”,让秦烈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柔和了些许。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随即,他看向夏兰兰,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我平时都住在部队宿舍,这里……很少回来。”他有些生硬地解释道,“条件是简陋了点,你……先将就一下。缺什么,明天我让小张去买。”
在他看来,夏兰兰这种看起来娇滴滴的女人,怕是连扫地都不会。让她住在这种地方,确实是委屈她了。
他已经做好了她会哭鼻子或者抱怨的准备。
然而,夏兰兰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她没有抱怨,更没有哭。
她只是把石头放在地上,然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这个“新家”。
她的目光,从布满灰尘的地面,到结着蜘蛛网的屋角,再到那口空空如也的水缸,眼神非但没有嫌弃,反而越来越亮。
“不简陋,已经很好了。”她转过头,对秦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比我们以前住的柴房,好一百倍。”
说完,她把布包往桌子上一放,就开始卷袖子。
“石头,你乖乖坐在这里玩,妈妈把家里打扫一下,晚上我们就有干净的床睡觉了。”她温柔地对儿子说。
然后,她就那么自然地,开始了这个家的“女主人”的工作。
她先是找来水桶,去院子里的水井打了满满一桶水。然后找来抹布和扫帚,开始了大扫除。
秦烈本想帮忙,或者让警卫员来干,却被夏兰兰笑着拒绝了。
“你是干大事的男人,这种小事,我来就行。”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对新生活的热忱和向往,让人不忍心拒绝。
秦烈只好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在屋子里忙碌。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女人。
她可以柔弱得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让人心生怜惜。
她也可以精明得像个老谋深算的商人,用一份断亲书,彻底斩断后患。
而现在,她又像一个勤劳能干的家庭主妇,把这个冷冰冰的屋子,当成了自己的领地,充满了干劲。
她到底有多少面?
秦烈发现,自己对她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了。
夏兰兰的动作很麻利,显然是干惯了活的。
扫地,擦桌子,洗窗户……她把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阳光透过擦拭干净的玻璃窗照进来,屋子里瞬间亮堂了许多。灰尘和霉味被清新的空气取代,整个空间都开始有了一丝“家”的味道。
石头很乖,就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妈妈忙碌,时不时还唱两句不成调的儿歌。
秦烈看着这一幕,听着屋子里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和孩子稚嫩的歌声,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正在一点点地融化。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他以前从不觉得,一个房子里,需要一个女人。
但现在,他觉得,这个家,好像非她不可了。
夏兰兰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把一楼的客厅和厨房收拾得焕然一新。她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颊也因为运动而变得红扑扑的,看起来像个熟透的水蜜桃,让人想咬一口。
“呼,总算干净了。”她直起腰,捶了捶有些酸痛的后背,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她回头,看到秦烈还靠在门口,像尊门神一样看着她。
“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灰?”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秦烈移开视线,语气有些不自然,“辛苦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不收拾谁收拾?”夏兰-兰说得理所当然。
她走到水缸边,看着空空如也的水缸和厨房里同样空空如也的米缸、菜篮子,皱了皱眉。
“秦烈,家里没米没菜了,晚饭怎么办?”
这问题,把我们的秦大团长给问住了。
他一个大男人,平时都在食堂吃,哪里考虑过这种问题。
“我让小张去食堂打饭。”
“那怎么行!”夏兰兰立刻否决,“食堂的大锅饭哪有自己家做的好吃。再说,石头身体虚,得吃点有营养的。”
她想了想,眼睛一亮:“这样吧,你给我点钱和票,我去军区的小卖部看看,能买到什么。今天我们新家第一顿饭,我给你露一手!”
她仰着脸,一脸期待地看着秦烈,那神情,仿佛在说“快夸我快夸我”。
秦烈看着她那副小狐狸似的得意模样,忍不住想笑。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钱和票,都塞到了她手里。
“够吗?不够我再去取。”
夏兰-兰看着手里厚厚一沓钱和各种票证,眼睛都笑弯了。
这个男人,真是个宝藏!
“够了够了!”她喜滋滋地把钱票收好,“你等着,我保证让你和石头,吃上这辈子最好吃的一顿晚饭!”
说完,她就牵着石头,风风火火地朝着小卖部的方向走去。
秦烈看着她充满活力的背影,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扬得更高了。
他忽然开始有些期待,她口中那“最好吃的一顿晚饭”,到底是什么味道。
而与此同时,家属院的另一头,李嫂子正隔着窗户,酸溜溜地跟邻居嚼舌根。
“看见没,那狐狸精,一来就住进秦团长的小楼了!还真把自己当女主人了!我倒要看看,她一个乡下村姑,能翻出什么花来!”
读书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