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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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夜无梦。

这是沈惊晚近几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没有噩梦纠缠,没有药石无医的绝望。

窗外的天光,透过窗棂洒入。

她睁开眼,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疲惫与虚弱,一扫而空。

体内的内力,也恢复了大半。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即停下,恭敬地立在门外,不敢打扰。

“进来。”

沈惊晚坐起身,声音清淡。

门被推开,两名侍女端着洗漱用具和一套崭新的衣物,低头走了进来。

“沈姑娘,这是王爷为您准备的。”

衣服是上好的云锦,触手丝滑,一看就价值不菲。

沈惊晚没有多言,起身洗漱更衣。

早膳已经备好,清淡却精致。

用完早膳,她看向一旁侍立的管事。

“我要回沈家一趟。”

管事躬身应道:“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他退下后不久,又匆匆返回。

“沈姑娘,王爷有令,已备好王府仪仗,护送您回府。”

沈惊晚动作一顿。

王府仪仗?

渊北寒这是想做什么?

不过,她并未拒绝。

“好。”

一个字,再无多言。

她将那块漆黑的木牌,妥帖地放入袖中。

……

九千岁府的马车,缓缓驶出。

并非寻常马车。

车身由金丝楠木打造,四角悬挂着银铃,随着车身晃动,发出清脆而不嘈杂的声响。

车厢外壁,雕刻着繁复而威严的异兽图腾,那是渊北寒独有的标志。

拉车的,是四匹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的宝马。

马车前后,跟着一队身披玄甲的亲卫。

他们个个身形高大,面容冷肃,腰间佩刀,浑身散发着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

这支队伍,就这么浩浩荡荡地,驶上了京城的主街。

路上的行人,无不骇然避让。

“天哪,这是九千岁府的仪仗!”

“看那标志,是渊北寒的座驾!他要出府吗?”

“不对,九千岁病重,怎么可能出门。车里坐的是谁?”

议论声四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辆华贵至极的马车上。

猜测,好奇,畏惧。

马车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路前行,最终,停在了沈氏侯府的门前。

高大的牌匾上,“沈氏侯府”四个大字,在阳光下似乎都有些黯淡。

围观的百姓更多了。

“停在沈家门口了?”

“难道是……沈家大小姐?”

“不可能吧,她不是送去给九千岁冲喜,当个药引子吗?怎么可能坐着九千岁的车驾回来?”

“就是,怕是早就死了吧……”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车帘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掀开。

沈惊晚弯腰,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一身淡紫色云锦长裙,身姿挺拔,面容清冷,与传闻中那个懦弱胆小的沈家大小姐,判若两人。

守在侯府门口的两名家丁,看清来人,先是一愣。

随即,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

其中一个歪着头,吊儿郎当地走了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的大小姐吗?”

他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讥讽。

“你不是应该在九千岁府上‘冲喜’吗?怎么还有命跑回来?”

另一个家丁也抱着手臂,嘿嘿直笑。

“就是,千岁府那种地方,也是你能随便跑出来的?别是偷了东西,被人赶出来了吧?”

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

沈惊晚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们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言语。

就像在看两个跳梁小丑。

府内的管家,听闻动静,急匆匆地赶了出来。

一看到沈惊晚,他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立刻沉了下来,眼中满是厌恶。

“沈惊晚!你还回来做什么!”

管家几步冲到门口,指着她的鼻子,尖声呵斥。

“你被送去冲喜,就是泼出去的水,死活都跟侯府没关系了!府里早就没你的位置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觉得脸面都丢尽了。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快滚!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恶毒的言语,像是刀子一样。

若是从前的沈惊晚,此刻怕是已经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沈惊晚。

她的眼神,倏地一冷。

依旧没有说话。

她只是缓缓地,从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块通体漆黑的木牌。

她将木牌,举到管家面前。

管家愣了一下。

他眯起老眼,凑近了看。

一块黑乎乎的破木头?上面刻着两个看不懂的鬼画符。

他脸上的不屑更浓了。

“怎么?想拿这玩意儿吓唬我?”

管家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打掉那木牌。

“你以为你还是大小姐?拿块烂木头就想……”

他的话,没能说完。

“锵!”

一声清越的金属出鞘声,让所有喧嚣戛然而止。

一道雪亮的刀光,快如闪电。

下一瞬,冰冷的刀锋,已经稳稳地架在了管家的脖子上。

出手的,是护送沈惊晚回来的王府亲卫队长。

他面无表情,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管家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他能感觉到脖颈上那刀锋传来的刺骨寒意,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你……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侯府!”他色厉内荏地尖叫。

亲卫队长的声音,低沉如铁,每一个字都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九千岁令牌在此。”

他另一只手,指向沈惊晚手中的那块木牌。

“尔等瞎了狗眼,也敢放肆!”

九千岁令牌!

这五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侯府门前炸开。

管家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他死死地盯着那块他口中的“烂木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那两个家丁,更是“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

“令牌……真的是九千岁的令牌……”

“饶命啊!饶命啊!”

管家双膝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跪下去,头磕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狗胆包天!求沈……不,求女主人饶命!求女主人饶命啊!”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沈惊晚能活着回来。

为什么她能坐着九千岁的车驾回来。

冲喜?

什么冲喜能冲出这天大的造化!

这个被他们视为弃子,被他们肆意欺辱的女人,已经不是过去的沈惊晚了。

她是九千岁府的人!

沈惊晚收回木牌,看都未看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三人。

她迈开脚步,越过他们,径直走向那洞开的府门。

王府亲卫,收刀归鞘,分列两旁,为她开道。

当她一只脚踏入侯府门槛时,清冷的声音,才悠悠飘来。

“冲喜?”

她顿住脚步,侧过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是回来,收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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